【靓坤视角】

当子弹贯穿我的瞬间，我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撞击，身体被弹开了一丈。

正当我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，回头竟看见了自己的尸体。

真没想到，那个和他老大一样没脑子的𡃁仔南居然也学会了设局；更没想到那个刚刚才被我嘲笑没前途的警察能一枪打死我。

我自以为聪明一世，最后却死在自己根本看不起的人手中。

我看见自己的手比上一秒显得更透明了些，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传说。

我妈有一个相熟的师父，忘了叫云什么的，虽然我向来觉得他是神棍，对于他神神叨叨的那些话从来都没有认真听，但是此刻却偏偏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传说。

据说，人在刚死时，灵魂是没有死透的，由于灵魂没有重量，跑起来比人类快多了，所以这个刚死之人可以跑往任何他想要去往的地方，在灵魂消散前再看一眼自己想见的人。

第一次听见这个传说时，我不屑得很，我当时想：人都要死了，还有什么人需要见呢。

但是，这一刻，我却用尽全力跑起来。

和传说一样，我的速度快得连景物都看不清，只知道它们不停转换，但尽管如此，我还是担心自己不够快。

我很想知道她还在不在我给她买的房子里……

我很想知道她是否在等我……

……

房子里还点着我给她买的香薰，她正沉沉睡去。

当我看见她时，我的眼眶一酸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心头。

那天，我说让她自己选择，其实心里是做了最坏打算的——我想，她但凡有更好的选择，是不会选择我的。

五年前，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，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。

她跟着我，就算不用迫不得已来形容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。

我自问阅人无数，洞察人心，我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我。

但是五年前的我也不在意这些，我只是需要一个女人，一个不太麻烦的，很ordinary的漂亮女人，仅此而已。她心里情不情愿没关系，其实女人跟家具没什么两样，只要无害，用着顺心就行了，要是用着不顺心，再换一个就行了。

刚开始，我分明只是这样想的。

后来，我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渐渐变了呢？

大概是从她看的我的眼神变了开始吧。

她这个人，着实是简单得很。你对她一点好，她都能感恩戴德。

当她第一次在家里围着围裙下厨，当她第一次微笑把饭菜端上来时，我突然有一种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，就像是久违的、年少的梦境成真的感觉。

如果没有我那个不中用的老爸，如果我顺利毕业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中产上班族，在另一个人生里，我大概会有一个这样的妻子。

也许就是因为她太好养活，太好应付了，才能不知不觉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。

日子长了，我们之间也生出了很多默契，后来我完全没有了再换一个的念头。

哪里还有更合适更顺心的人呢？

当我为她出头报复Johnny仔时，我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她的地位已经从家具、宠物变成了自己人。

难怪人们总说日久生情。

虽然我不知道这份日久生出的“情”能不能称为爱，但我自觉根本没有弄清的必要，反正她待在我身边，我觉得很安心，她也没有更好的去处，又有谁可以说我们不相配呢？

直到我杀了大佬B一家，我才无法再自欺欺人——出来混的，根本不应该结婚生子。

既然我不会结婚生子，总不能平白耽误她一生，毕竟她不过是别无选择才跟了我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五年已经足够长了，该是散伙的时候。

现在散伙，她还有机会回头找一个身家清白的凯子嫁人生子，以后过上了幸福日子，说不定还能念着我一点好。

话虽如此，心底却还是留了一分奢望，奢想她明明有选择也会选我。

这所房子足足两千万，足够她卖了远走高飞，她却真的留下来。

当我的手试图抚过她的睡颜，手却穿过她的身体时，我第一次感受了锥心之痛。

一滴很滚烫的东西从我的脸上滑过，我才知道原来鬼也会流泪——刚才面对𡃁仔南想要挤点眼泪打感情牌，愣是没挤出来，死到临头都哭不出来，现在人都凉透了，眼泪倒是流得干脆。

有一些东西，我原以为自己是不会得到的，也不屑得到，却在死后才蓦然醒觉早已在身边，可惜在发现的同时，我已经开始失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