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旺角一家顶层酒楼里，三个帮派在人声鼎沸中碰头，有趣的是当龙头老大的三位都和颜悦色的，他们手底下或中层或低层的帮派成员倒是横着眼看人，互相瞧不顺眼的感觉。

今晚是洪兴、东星和长乐的“联欢会”——香港的帮派其实并不像电影一样天天都在厮杀、抢地盘，这些老大也有互相合作的‘蜜月期”。

靓坤接了一通电话便紧张兮兮地出去了，只让我等他，结果害我呆呆地坐在酒席上，也不敢与人搭话。

“真搞笑，平常这种场面，哪里轮得到长乐和我们平起平起？真是水鬼升城隍了……”同一间包间里，我听见不远处洪兴成员大飞一边打牌一边不爽地嘲弄。

说来也怪，确实长乐之流跟洪兴相比不过是小帮派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呢？我托着腮，不禁纳闷起来。

在原来的时间线里，我跟了靓坤一年都被藏得严严实实的，并没有出席过任何宴会，陪着他出席各大小场合那是后话。其实我也不知道，在原来的时间线里，长乐竟还有过这么“光辉”的时候。

“你小点声吧，人家长乐这阵子可是赚了大钱了，跟以前不一样了，有外国势力罩着的。”麻雀桌上，十三妹嘴上让大飞小点声，其实也是一脸戏谑。

“什么外国势力那么利害？还不是搭上了泰国佬，帮泰国那边走粉嘛。我们洪兴要是肯干这种勾当，还轮得上他们长乐？”大飞继续口没遮拦。

喔…..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？我不禁点了点头。

“喂，靓妹，别乱偷听大人讲话啊。你要是再偷听，我可要罚你亲我一口赔罪的。”十三妹突如其来的打趣把我吓了一跳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注意到我。

“别乱来啊你，人家是靓坤的妞，刚刚靓坤可是跟大家打过招呼了。你来晚了，可能不知道。”大飞提醒道。

“是吗？那可真是浪费了。”十三妹虽然嘴上还是开玩笑的语气，看我的眼神却瞬间变冷。

靓坤跟十三妹之间的私人恩怨我听别人说过，说来确实也是靓坤不地道，被十三妹那么冷冷的盯着，我也有点坐不住了，只好走出包间透透气。

我才刚没走出去几步，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，在认出他的瞬间我本能便要往回走，却被他一把拉住。

“喂，老同学一场，怎么见了我就要走了？该不会忘记我了吧？”他脸厚无耻的嘴脸和读书时如出一彻。

我自然不可能忘记他——Johnny仔，一个让我本就谈不上快乐的读书时代变得更糟糕的人。

中学时我转过两次学，第一次考上的中学是该区不错的学校，可惜因为妈妈的债主到学校闹事而被逼转校，因为这种特殊原因转校，我自然找不到任何好学校愿意收留我，于是后来读的学校一间比一间烂。

最后一次转学，我遇上了Johnny仔。他从别人口中得知我被逼转校的原因，便开始口口声声说着“不介意”，向我展开追求。

也许他认为自己的“不介意”很深情，我却觉得他的“不介意”实在刺耳。

明明我也没有喜欢他，明明他也没有资格介意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说“不介意”，仿佛我是什么残次品，有人愿意“不介意”我的瑕疵，我就该感恩戴德地爱上他。

终于，在Johnny仔死缠烂打三个月后，有一天放学后他说约我到天台说个明白，他说这是最后一次纠缠我，只希望“死个明白”，希望我告诉他不喜欢他的理由，从此便不再纠缠我。

我相信了他的鬼话，结果在天台上他意图霸王硬上弓，被我一脚踢中命根子才没有得逞。

可是Johnny仔却黑白颠倒，告诉所有同学我为了还妈妈的赌债甘心被他包养。

在那以后，走在路上总有男同学让我整“开价”；女同学也不问青红皂白便说我假正经、装清纯；就连学校的老师，也警告我“不要在学校做不道德的事” 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Johnny仔分明一点证据都没有，但是所有人都信了他的话。

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：大概是因为Johnny仔比我有钱，大概是因为我不只穷，还有一个好赌的妈，大概在人们心里，这样的女孩子不配自爱。

我硬生生在那所破学校扛了四个月，只为了顺利从学校毕业，然后可以走正常程序高考，但最后考的分也只够上私立大学——拿到成绩单的那天，我也不禁想，早知道就不用那么努力了。

早知如此，从Johnny仔诬陷我的那一天起，我就不要再去上学了……

记忆中神憎鬼厌的脸和眼前的人重合，我被Johnny仔抓住的手不禁颤抖起来，我猛然把手抽回，情绪有点失控地喊道：“滚开！”

Johnny仔不气反笑，歪着嘴说：“现在你脾气可真大，是傍上了哪个大人物了？我告诉你，我好歹也是长乐驹哥的头马…..”

靓坤从后面猛然拉着Johnny仔的头发往后扯了一把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你谁啊？跟我女朋友很多话要聊吗？”

靓坤没理Johnny仔的哀嚎，越过他环上了我的肩，轻声问了句：“是他吗？”

我抬头望向靓坤那双亮得像灯泡的眼睛，所有碎片化的资讯在我脑海里竟自动拼凑，迷雾一下子变得澄明。

靓坤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贩毒的？关于这个问题，我突然有了想法。

在原定的时间线里，我跟了靓坤两年后的某一天，他经过母校，和我说了很多他读书时代的事，所以我也坦白了我的过去，包括Johnny仔的事。

某一次，我们在街上遇上了Johnny仔，靓坤也像现在一样，一眼便看穿了我对Johnny仔的反感，一眼便锁定了他。

后来靓坤带着手下找Johnny仔麻烦，下手不知轻重的直接把Johnny仔打成植物人。

在那以后，我记得靓坤有一段时间似乎很烦恼，他虽然没有跟我说实情，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肯定是踢到蜜蜂窝了，但是再过了一段时间，他倒又比从前更精神焕发了。

现在回想一下，正如大飞所说，长乐帮泰国佬走粉，Johnny仔可能是泰国佬其中一只“脚”，靓坤干倒了人家赚大钱的“脚”，自然要被搞；后来，靓坤可能是跟泰国佬谈判后，取代Johnny仔成为了新的“脚”，于是不仅解法了麻烦，还搭上了他心目中最有钱途的线。

这一次穿越回来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很多事情都提早了。

“是他吗？”靓坤圈着我的手收紧了一点，再次追问。

我咬紧牙关，违心地说：“不是他，只是个不熟的老同学罢了。 ”

我看见靓坤那双长亮长明的眼睛，忽地黯然。